自然的法则
在很早很早以前，连接东方大陆和西方大陆的还不是港口的一艘艘轮船。
在那个时候，两片大陆的人都坚信海洋的尽头是地狱，没有人承担得起远航的风险。
穆兰汗古道，就是在那个时代，两片大陆的唯一交集。
“魔女小姐，这次就拜托你了。”包着白头巾的男人笑呵呵地把苏米抱上骆驼。
“这批货物珍贵到需要魔女保护吗？”苏米看了看骆驼身后的包裹。
“那是当然！”男人笑着回答道。
“欸…”苏米还是忍住了好奇心。
在驼铃声中，这支古老的商队出发了。
炽热的太阳灼烧着干燥的沙地，苏米把魔女袍的兜帽拉到头顶上，包着白头巾的男人们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。
虽然很热，但毒辣的阳光更有可能将人晒伤。
“魔女小姐，你知道我们最害怕什么吗？”突然，跟苏米在一个骆驼上的男人问道。
“是沙漠里的劫匪吗？”
“怎么可能？现在是航海时代，这条古道早就没人走了！”男人哈哈大笑。
“沙尘暴和流沙吗？”
“这两个东西虽然很可怕，但还不够，远远不够。”
“我猜不到了。”苏米讨厌卖关子的人。
“是沙漠里的传说——沙漠蠕虫啊！”
“这东西真的存在吗？”苏米有些疑惑。
沙漠蠕虫，据说是这片沙漠里的一个古老传说。
它们会在雨后的沙漠里钻出地面，捕食一切活物。它们的嘴像锯齿一般锋利，它们会喷出几米远的毒液，甚至会放电。
更可怕的是，至今还没有活人见过这种蠕虫——当然，也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它们存在，就连魔法联盟常驻沙漠的调查员，也从未有过目击报告。
“嘛…谁知道呢。”男人看了看没有云的天空。“这也是我们希望你保护货物的原因。”
“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，就找我保卫你们的安全？”
“生意人不会承担任何风险。”
“哪怕这个风险无限趋近于零？”
“是的。”
真是小心谨慎啊。
傍晚的时候，骆驼队来到了一片绿洲。
这是一片月牙造型的湖水，湖水周围长了一些耐旱的植物，还有几棵高大的椰枣树。
商人们生起了火，将随身携带的干粮简单加热了一下，大快朵颐。
苏米挥舞魔杖，在绿洲周围竖起一道透明的防护罩。
只要有了这层防护罩，哪怕是一只毒蝇都飞不进来。
晚餐后，商人们挤在一间帐篷里，摊开地图，规划着明天要走的路。
“大哥，从西侧的这边绕过去吧。虽然绕了点远路，但至少安全。”
“不，要我说就从东边的石林绕一下，万一那边再下起雨来，遇到了蠕虫怎么办？”
“不能照着原路走吗？”
“听之前送信的人说，原路前面出现了一片流沙…”
苏米坐在帐篷外，昏昏欲睡。
“嘿，小妹妹。”一个年轻人坐在了她身边。
“怎么了吗？”苏米打了个哈欠。
“你看。”年轻人指了指天空。
苏米抬起头，看见了漫天的繁星。
一条绚烂的星带在天空正中央，无数的星星照耀着地面。星穹之下，远处的沙丘也闪烁着温柔的光。
“你知道吗，现在是夏季的星空呢。”年轻人说道。
“是嘛。”苏米海蓝色的眼睛里也映照着繁星。
“我们商人，都是通过这些星星来定位自己的。”年轻人躺在沙地上。“那边最亮的星星，永远悬挂在我们的头顶，只要有它，我们就能找到自己的方向。”
“我倒是听航海家说过这些。”苏米笑了起来。
“航海家和我们一样，都是通过这个世界的渺小人类。”年轻人转头看向苏米。“你知道吗，在我们看来，大自然就是最严酷的老师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大自然不会允许你有第二次犯错的机会。吃了有毒的蘑菇和水果就会死，遇到危险的沼泽和流沙就会死，被凶猛的动物攻击就会死，如果你不够了解大自然，大自然就会用死亡惩罚你。”
“欸。”
“所以，我们需要了解自然，只要能够了解自然，我们就能利用自然。”年轻人指了指天空中的星星。“一旦了解了它，漫天的繁星就是天然的灯塔。”
“看来你见惯了生死呢。”苏米站了起来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。
“我们必须学会面对生死呀。”年轻人看着苏米走进了帐篷，喃喃自语。
一夜无事，第二天一早，苏米是被几个男人摇醒的。
“魔女小姐，魔女小姐，出事了，出事了！”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苏米揉了揉眼睛，起身走出帐篷。
商人们的领队，包着白头巾的男人一脸严肃的看着火堆的余烬，他捡起来一根木头。
苏米看见木头的颜色明显变深了，男人用手搓了搓木头，搓下来了一些木屑。
“木头怎么变得这么湿润了？”苏米有点惊讶。
“昨晚下了一场毛毛雨。”年轻人低声说道。“如果没有你的防护罩，我们已经死了。”
“怎么可能？下雨就等于会出现沙漠蠕虫吗？”
“沙漠里几乎不可能下雨。”包着白头巾的男人一脸严肃。“我们被盯上了，快点离开吧。”
在清晨的驼铃声中，商队再一次浩浩荡荡地出发了。
只是这一次，大家的情绪都明显有些紧张。
商人们把步枪从行囊中拿了出来，扛在肩上，压满了子弹。
白头巾男人的夹克里放着两支左轮手枪，他把子弹袋挂在了皮带上。
苏米手里握着魔杖，她感觉自己手心出了汗。
突然，苏米感觉到脑袋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。
像是水滴。
突然，一场大雨倾盆而下，苏米看见商队每个人的脸色铁青。
“快走，走！”白头巾男人大喊道，同时连忙挥舞皮鞭，驱赶着骆驼队。
苏米看了看天空，没有一片云朵。
奇怪，这场雨是从哪里来的？
“魔女小姐，一会有任何危险，就请麻烦你了。”年轻人低声说道。
“好的。”诡异的天气前，苏米也不得不紧张了起来。
当商队走到一片沙丘的最高处时，雨水慢慢停了下来。
“别松懈，现在才是刚刚开始。”
苏米松了一口气，却听到了年轻人的声音。
商人们把肩上的枪拿在手上，警惕地盯着周围。
苏米看见脚下的沙地似乎有所松动。
“可恶，跑不掉了吗。”商队领头低声说道。
沙地里钻出来了一株不知名的小花苗，就像快进镜头一般，迅速绽放了黄色的花朵。
一朵又一朵，很快整片沙丘就变成了黄色花朵的海洋。
远处的地面传来了阵阵响声，所有人的精神都紧张到了极点。
“那是什么！”一个商人指着远处大喊道。
沙丘之下，几个血红色的东西从地底钻了出来，它们的嘴巴长着恶心的触手，里面旋转着锋利的齿牙。
“沙漠蠕虫！”领队在喊出这群怪物名字的同时，举起了枪。
原来真的存在啊。苏米心想，同时挥舞起了魔杖。
对付未知生物，最好的方法是净化咒和火焰咒，苏米一次施展了两种魔法。
净化咒击中了一只沙漠蠕虫，那只沙漠蠕虫发出了难听的嘶鸣声，倒在地上像是缩水了一般抽搐着。
火焰咒则被一把剑挡住了。
准确地讲，那是一把沙子做的剑。
“大哥…大哥…那是什么啊！”几个商人被吓得筛糠一般发着抖。
眼前的景象，也难怪他们被吓成这样。
地上的沙子慢慢凝结了起来，逐渐凝结成了几个骑士的模样，身穿铠甲，手握利剑或长矛，头上戴着看不见面容的头盔。
“这是什么，沙子做的骑士吗？”苏米问白头巾的男人。
身为领头的白头巾男人也被吓傻了，他从来没见过这个现象。
“我…我也不知道啊，这是什么啊…”
沙漠蠕虫似乎和沙子骑士是合作关系，它们俯下身来，让沙子骑士骑在自己身上。
那些沙子骑士挥舞着长剑和长矛，骑着沙漠蠕虫，朝着苏米和商队们狂奔而来。
苏米咬了咬牙，挥舞魔杖，扫出一大片净化咒。
白色的净化咒击中了沙子骑士和沙漠蠕虫，只听见沙漠蠕虫发出了惨叫声，摔下了沙丘。
但是沙子骑士不发出任何声音，而是直接散成一堆沙土。
无论是战斗，还是阵亡，他们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——哪怕是被击中后的惨叫声。
他们沉默着冲锋，沉默着倒下，沉默着逐渐拉近与商队的距离。
商队的商人们枪法不错，尤其是领头的男人，尽管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，他依然稳稳的端着步枪，一枪一个，撂倒骑着沙漠蠕虫而来的沙子骑士。
“打虫子！”苏米喊道。“虫子倒下的话，这些骑士也会消失！”
领头的男人心领神会，下一枪对准了沙漠蠕虫的嘴巴，将子弹射进了它的嘴里。
果然，沙漠蠕虫倒下的瞬间，沙子骑士也化作了一滩沙土。
地下依然不断地冒出沙漠蠕虫，远处的沙地上依然不断的形成人形，但商人们手里的子弹就要打光了。
最先头的沙漠蠕虫已经冲到了距离他们五米以内的距离，苏米甚至闻到了难闻的臭味。
“跑，跑啊！”有几个商人已经放下了武器，朝着反方向逃亡。
但他们还没跑出去几步，就有沙漠骑士追了过来，一刀砍下了他们的脑袋。
尽管是沙子做的长剑，却比钢铁更为锋利。
苏米挥舞魔杖，漫天飞起了狂暴的沙尘暴。
就算不能打败他们，也至少争取到逃跑的时间。
但苏米错了，这些沙子骑士根本不受沙尘暴的影响。
几个沙子骑士冲到苏米面前，一刀砍了过来。
苏米吓得闭上了眼睛，但刀没有砍到自己身上。
领头的白头巾男人帮苏米挡住了一刀，鲜血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。
沙尘暴渐息，远处响起了阵阵的驼铃声。
沙漠蠕虫不再狂暴，纷纷钻入地下。
黄色的不知名小花也枯萎了，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，再次裸露出了黄色的沙漠。
苏米拿着魔杖，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。
她抬起头，看见周围躺满了尸体。
几个男人的头颅瞪着惊恐的眼睛，他们的下半身不见了，大概成为了沙漠蠕虫的午餐。
领队倒在了一旁，他的胸前留着一个大口子，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沙地。
“魔女小姐，你还活着吗？”苏米听到了一个声音。
那个年轻人从沙堆里爬了出来，他的双腿骨折了，只能在地上蠕动。
“别动，我来帮你包扎。”苏米赶紧跑过去。
“魔女小姐…我的…我的兄弟们…”
苏米叹了口气。
“对不起，我没能保护好你们的安全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年轻人虽然流着泪，却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。“货没事就行。”
苏米给年轻人的腿上打了石膏，用治愈魔法简单处理了一下，把他放在了骆驼上。
不幸中的万幸，货物没有被沙漠蠕虫攻击，驮着货物的骆驼也都幸存了下来。
“魔女小姐，我叫戴维斯。”年轻人伸出了手。
“叫我苏米就好。”苏米和年轻人握了握手。
“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，三天后就能看到小镇…”年轻人太累了，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苏米简单搜集了一些沙漠蠕虫的身体组织和血液，放进了玻璃瓶里。
沙漠蠕虫的血液似乎是强腐蚀性的，苏米看到有些尸体已经被腐蚀了。
居然还真有这东西的存在啊。苏米心想。
……
三天后，苏米和戴维斯到达了一座沙漠边境的小镇。
苏米没有进入小镇，而是把戴维斯交给了当地的医院，就离开了。
“魔女小姐呢？”戴维斯醒来以后问道。
“她先离开了。”医生旁边站着一个白袍魔法师。“戴维斯先生，您说您被沙漠蠕虫袭击了，对吗？”
“是的，你们找我什么事？”看到白袍魔法师，戴维斯明显紧张了起来。
白袍魔法师点了点头，挥舞魔杖，撬开了戴维斯带来的几个木箱子。
“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？”
苏米是从守幽那里了解到这个事件的。
戴维斯和整个商队，他们并不是第一次从沙漠走私鸦片了。
走海路的话，还没有靠岸就有被发现的可能，但是走早已被人遗忘的沙漠古道，全程根本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存在。
戴维斯虽然是队伍中年纪最小的，却是野心最强的，他在一本黑魔法书中看到了召唤沙漠蠕虫的方法，以及防备这种黑魔法生物的道具的制作方法。
召唤出来的沙漠蠕虫，性格狂暴，而且还会召唤出更为强大的蠕虫骑士——也就是那种沙子变成的骑士。
戴维斯天赋异禀，居然真的把防备沙漠蠕虫的道具做了出来。苏米听到的驼铃声，就是用来防备沙漠蠕虫的魔法道具发出的声音。
那本书为这个铃铛起了一个十分讽刺的名字——沙之平安铃。
他在提前一夜召唤出沙漠蠕虫，第二天中午时分，沙漠蠕虫果然如约出现。
在保证了苏米以外的所有人死亡后，他摇响了铃铛。
企图私吞所有毒资的他并不知道，魔法联盟早就注意到了他，最终在那座沙漠小镇将他逮捕，人赃并获。
“原来还有人利用自然进行犯罪呢。”苏米听完案件后，有些生气。
“那是当然。”守幽点了点头。
“早知道有那么好用的道具，我就用道具驱逐沙漠蠕虫了。”苏米气呼呼地说道。“害得我差点死在那里！”
“每一个被毒死的人都是这么想的。”守幽露出了微笑。“大自然就是这样，不会给我们改正的机会。”
“嘛，也没办法。”苏米伸了个懒腰。
“这就是自然的法则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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